“嗯。”冷风拂面而过,层层叠叠的云层散了些,黑沉的天际透出一丝金光。玄铁甲胄的男子神色张狂,久违的一往无前的意气扑面而来。刹那间,荆乌晃了神,他好像又看到了少时锋芒毕露的拓拔晗。那是一个鲜有人见过的,意气风发到有些轻狂的拓拔晗。他扯了扯嘴角,问:“能活吗?”不苟言笑的荆护卫眼底也带了几分笑意,铿锵答:“能!”一直沉默伫立的毕图策马上前,眼神慈蔼:“多年不见,看来殿下还是那个殿下,呼兰城的温柔乡没有消磨掉你的意志。”一语双关,拓拔晗握刀的手顿了一下,半晌后轻笑出声。“是,但也不全是。”“这话怎么讲?”毕图像是有些出乎意料,驱马走得更近了些。他仍记得这小子第一次到边境时才九岁,性格孤僻,不跟人接触,也不允许别人接近他,像个受伤的狼崽,警惕又虚弱。那时他就想,这小子肯定待不长久就得哭爹喊娘地跑回呼兰城,可让他没想到的是,他不仅扛住了非人的训练,战场之上更是以不要命的架势往前冲,屡立奇功。十数年的军旅生涯让曾经那个怯弱孤僻的孩子变成了杀伐果断,战功耀眼的少年。此前相见,他以为那个少年死在了呼兰城,死在了血脉亲人的算计中。可现在,那个少年好像又回来了。拓拔晗抬手摸上胸口,甲胄冰冷,却有她亲手缝上去的平安符,源源不断的暖意朝着他的心口涌去。想起烛光下她眷恋低语“你要活着回来”,他的眼神变得柔和。“以前年轻气盛不怕死,现在不行了,”他笑着摇了摇头,“特别怕死。”他怕啊,怕死在战场上,怕死在南下的途中,怕她等不到他,怕再也没有机会看她一眼。怎么能不怕呢?他的心上明月那般好,却愿意为他坠落。他不想辜负,更不敢辜负。毕图抚着胡须笑了声,神色欣慰:“殿下这是心有牵挂了。”他放下了手,握紧刀柄,轻嗯一声:“是,有牵挂了。”“您老怎么这么犟,非得跟着我们一起,”拓拔晗面色突然变得严肃,商量道,“您回去吧,家里人肯定还在等着您,我们这么多人,不差您一个。”老头瞪了他一眼,不悦道:“老夫还没到打不动仗的地步,再说了,家里的小兔崽子都有了归宿,我这个老头子心无挂碍一身轻咯。”他没再劝,抿唇点了点头。“殿下,”毕图神色犹豫,半晌后轻声道,“如果可以,日后还麻烦您关照一下家里不成器的几个孩子。”拓拔晗暗叹一口气,知道他这是抱了必死的心,承诺一句:“您放心。”无须多言,犹胜万言。老头驱马后退,弯腰拜别:“老臣毕图,恭祝殿下南下顺利,大业得成!”云层尽散,金光灼灼。阴寒之气早已隐匿不见,胸腔里的热血愈发滚烫。“兄弟们,封候拜将,封妻荫子,”拓拔晗抽刀出鞘,直指斩龙阙,“想要吗!”“杀杀——”黑云压城,天地一线。漠北军,出发了。最后一下鼓槌落下时,二十五万军马的尾巴也消失在了拐角处,鱼听雪沉默着收回胳膊,久久伫立。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让西楚先帝遗憾败北的漠北重骑军团,整整一万两千人,个个人高马大,清一色黑甲覆身,连胯下战马都披着重甲。他们不用动,只是站在那里就有让人喘不过气的窒息感,迎面走来时,天地都要为之震颤。重骑军团一锤定音,自古便是。她认不出来哪个是拓拔晗,也不知道他在重甲军还是轻骑团里,但她知道,鼓声他听明白了。我等你回来。“老师。”愣神间,一把温热的手攥住了她冰凉的指尖,她低头看去,予乐扬起笑:“殿下会平安回来的。”她摸了摸她的脑袋,轻声应了一句:“嗯,会的。”北崇关内的驻军尽数出击,营地只留守了百余士兵。鱼听雪牵着予乐往回走,一路上尽是些生面孔,她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滋味。似酸涩似苦闷,又夹着一丝道不明的痛惜。今日一别,对许多人来说便是永别了。他们来不及与家人朋友道一声再见,也来不及踏上接下来的旅途,他们的一生,止于此了。她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,也称不上多善良,可在几十万鲜活的生命即将奔赴黄泉时,仍旧免不了难过。上位者的野心和仇恨,却要几十万无辜的生命付出代价。凭什么呢?日后青史留名的是上位者,享后人称赞与尊敬的也是他们,那些籍籍无名却惨死异乡的普通士兵,只会是一笔带过的伤亡人数。她深吸一口气,胸口却仍旧沉甸甸的,堵地喘不过气。一向开朗的予乐今日也有些兴致不高,在一队巡逻士兵离去后,她抬头问:“老师,为什么要打仗?打仗要死好多人。”她停下了脚步,抬头看了眼微微透亮的天,低声呢喃:“是啊,为什么要打仗呢?”予乐顺着她的视线看去,太阳已经爬到了山腰。“天快亮了,”予乐晃了晃她的手,“我们不去看看少煊哥哥嘛?听说他不吃饭,也不擦药,很可怜。”鱼听雪有瞬间的怔然,盯着她的眼睛没说话。予乐眨了眨眼。她弯起了唇角,胸口的那口气好像散了。“是啊,天快亮了,”她抬脚向前走,脚步坚定,“一定会亮的。”予乐歪头想了想,没懂。见她已经走出老远,小跑着追了上去。两人刚到关着鱼少煊的营帐附近就听到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,像是什么东西被拂落在地。她拧了拧眉。予乐低声解释:“少煊哥哥这两天一直这样,送去的饭菜不吃,药也不擦,脾气大得很。”鱼听雪扯了扯唇角。脾气大?她倒要看看脾气能大到什么程度。只是刚一掀开帘子,她的三分火气便废然而返。眼前这个胡子拉碴,浑身血痂的男子还是那个英姿飒爽的白袍小将吗?她从未见他如此狼狈过。月娘见她进来就像看到了救星,三两下捡起散落一地的药瓶塞到了她手里:“听雪,他身上的伤再不上药就要化脓了,他不让我动,你给上吧。”四仰八叉躺着的鱼少煊听到这话,掀开眼睑冷淡瞥她一眼,转了个身背对众人。鱼听雪刚消下去的火气又有几分冒头的趋势,她朝月娘点了点头:“多谢月姐姐多日的照顾了,交给我吧,你快去休息会。”月娘拉着予乐走了出去,她站在原地没动静,也没出声,就那么盯着他瞧。鱼少煊刚开始还四平八稳地躺着,越躺越觉得心虚,直到假装不经意转头,却跟她对视上,瞬间被她阴沉的脸吓得坐了起来。“不装死了?”鱼听雪轻嗤一声,将药瓶砸了过去,“自己抹。”他一把攥住直冲脑门飞来的瓷瓶,神色冷沉,语气不悦:“鱼听雪,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哥哥吗?你自己算算你来看过我几次?”她拖了把椅子坐在床边,就那么盯着他,神色不算冷,甚至称得上平静,可他就是觉得她在生气。他咽了口唾沫,转过头不看她。他这个妹妹看着温温柔柔的,生气了也不会大吼大叫,就用她那双清亮黝黑的眸子盯着你,直到你开始反思自己的错误。从小到大,屡试不爽。见他这副警惕的样子,鱼听雪不由呵笑一声,抬手夺过他手中的瓷瓶,淡声道:“脱了。”鱼少煊震惊转头,指着她:“你……你。”她没多话,抬手就扯掉了他破烂不堪的衣衫,却在抬眸时鼻尖泛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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