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水走了。
她去参加穷通派的招收会,不过几日她又偷偷回来,身着一身朴素道士服,头发规规矩矩盘起,用一根木簪支撑。
看着这样的小水,文柳公子才忽然意识到,她真的长大了,已经不再是曾经受了伤,就抱着他脖子哭得梨花带雨求安慰的小团子。
小水离开教坊司后才几天,气质和神态精神了许多,那是文柳公子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的模样——宛如得到自由的鸟,浑身散发着鲜活的味道。
小水展开手,文柳公子低头一看,发现她手中有一玉佩,白玉圆雕,对称双鱼,眼、腮、腹鳍、尾细细刻画,采用镂空浮雕手法,精细如发。
两条鱼之间咬合相嵌,小水将其一分为二,递给文柳公子一枚。
她说,这玉佩有带来好运辟邪之意,叫他随时佩戴身上。她在穷通派,没有师傅允许不可擅自离派,以后他们没机会见面,不过文柳公子每每看到这玉佩便会想起她,也算是睹物思人,以解相思了。
小水走后,他心头愈发不畅,做什么事都容易发呆,就连弹琴也走调。某次他为一位高权重的官人弹琴,察觉到被敷衍的官人怒不可遏,手往他衣里伸,带着醉酒的浓熏味儿就要把文柳摁在桌上。
文柳反抗无果,烦躁至极,活了二十多年,他第一次化为原型,一口咬断那官人的脖颈。
血溅当场。
他愣愣站在血泊中,脸上的鳞片忽隐忽现。
没错,他是蛇妖。
文柳想也不想,慌忙趁着夜色回到房中收拾行囊,连夜逃走了这份是非之地。
但天地之大,他又该往哪儿逃呢?
他们一支的蛇妖家族被除妖人灭得只剩他一只蛇妖苟活,除妖人满世界找他,他只好敛下妖力,化为凡人潜伏人世。
他被骗进教坊司,桂妈妈给他整了一张卖身契要他在教坊司办事。他本就心灰意冷,无处可去,在教坊司还能助他快速了解人类习性,方便他装人装得更像。
他不使用妖力,除妖人自然也难去寻他。就这般浑噩噩活了几年,他倒成了教坊司的门面。
直到小水的闯入,成为他生命中的一道光。
小水跟其他人都不一样。
她集合了所有美好的特质,真心待他,不为名利,不为色欲,仅仅因为他是文柳而已。
——如果他坦白他是妖呢?小水也会待他如常吗?
正当他对自己的身份是否该隐瞒而感到犹豫不决时,小水先同他剖白了。
她说自己所在的村庄,都被妖怪屠戮了。
她之所以流浪至此,被卖进教坊司充妓,都是因为妖怪。
若是有幸,她定要成为除妖人之一,拜入青云派,或者穷通,总之,她要游历江湖,将那些妖怪全部封印个干净。
她目光笃定,言语掷地有声,文柳如鲠在噎,无论如何都无法将真话说出口。
最后他只是道:“我会帮你。”
现在,他妖气全然暴露,慌不择路潜逃进树林,腰间的玉佩闪烁着危险的光,警惕主人有妖怪。
这玉佩作为法器可真是上上乘,一旦检测到妖,尽管文柳没有再使用妖力,它也依旧闪个不停。
不仅如此,它还自动发出结界进行不规律的攻击,文柳被这玉佩折磨得生不如死,精神受到极大摧残,胡乱抓着自己肌肤,靠着痛觉维持理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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