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只觉胃里轰地冒出一股火,直直烧到喉口。
&ldo;你之所以能忍我到现在,很大程度是因为你还未想出万全的策略将梁博衍从我手中救出,因此你一直在我身边等待时机。我说的对吗,梁砚。&rdo;明明魏延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,却如尖刀般刺得我几乎无法呼吸。
我拎住魏延的衣领,咬牙切齿地道:&ldo;这些用不着你来提醒我。&rdo;
&ldo;现在你唯一的好朋友变成魖装在了我的往生瓶里,我要她生,她就生,我要她死,她就死。可你觉得,我魏延是容易心软的人吗?&rdo;魏延静静道。
我的拳头越攥越紧,对准魏延的鼻梁就是一拳,就在他垂着的右手快化出龟甲的那一刻,我从大腿外侧抽出匕首,横刀勘勘将他的龟甲切成两瓣。
魏延惨叫一声,随之倒地。
我蹲下身,对着落在地上的其中一片龟甲,抬起匕首又是一刀,将之狠狠钉在地上。我一字一句道:&ldo;受了点威胁就立刻妥协的孩子,在梁家根本没法生存。你生平不喜受制于人,我梁砚更是。就算你比我强,但我的家训里从来没有受人胁迫这一条。&rdo;
我掐住魏延的喉咙,将珈蓝贴在他的颈项上,冷冷道:&ldo;这把匕首,名叫珈蓝,是把好刀,你应该清楚它的作用。魏延,你暴露了。&rdo;
魏延被自己的道术反噬,心颅灼烧,原本淡粉色的指甲盖,渐渐溢出黑气。
&ldo;刀……你哪儿来的……&rdo;他勉勉强强吐出几个字。
我没有回答,抬手在他细长的颈项上毫不客气地斜推一刀,魏延的肩膀不由得猛颤。珈蓝饮了血,在月色下透出青光。我俯身,凑近他的耳垂,轻轻道:&ldo;现在,立刻将往生瓶和佛龛交出来。&rdo;
魏延没有动,额前的青筋愈发明显。我甚至都没怎么用力,珈蓝已紧紧贴在魏延颈项处的动脉上,显得急不可耐。珈蓝等这一刻,已经等了快一千多年了。还有什么,能比魏族人的血,更令它兴奋?
&ldo;交不交?&rdo;我刚说完,只觉背后扑过一阵迅疾的气流。我即刻收刀,蜷身避开,退到魏延身后,左手仍死死制住他的喉口。
小乾披头散发,打着赤脚,站在我面前。她手里紧握一把水果刀,显然是匆匆赶来。
&ldo;把少爷放了。&rdo;她双目圆瞪,静静道。
&ldo;只要他把东西交给我,我就放了他。&rdo;我道。
&ldo;你没资格谈条件。&rdo;小乾紧抿的唇冷冷蹦出几个字。
我的左手在魏延的颈项间慢慢发力,淡淡一笑:&ldo;是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,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他。&rdo;
&ldo;如果你杀了少爷,那么梁博衍立刻也会死。&rdo;小乾道。
&ldo;我说过,受了点威胁就立刻妥协的孩子,在梁家根本没法生存&rdo;,我冷冷道,&ldo;就当我侄子梁博衍命不由天,你们若要拿去,拿去便是。拿了魏延的命,我不知拯救多少无辜苍生。&rdo;
&ldo;虽然我暴露了……可是梁砚……你也……暴露了。&rdo;魏延的吐字已不清晰,&ldo;你就是……那个……猎人。&rdo;
我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起来,喉咙间好似吸入了一团白雾,又干又痒。就在此时,小乾忽然掷出一个贴着金箔的方形纸质小盒,金箔在月色下闪闪发光。我心知,那是装着博衍的佛龛。
博衍从佛龛里慢慢爬出来,打着赤身,皮肤上淤青遍布。他仰起脸,静静望着我,眼周凹陷,黑眼圈很深。
&ldo;小阿姨,你不要我了吗?&rdo;他瘦消的脸颊上挂下泪来,&ldo;爸爸妈妈不要我,你也不要我吗?&rdo;
我心里一惊,想着刚才说的话他全都听进去了。博衍开慧很早,又有梁樱和郑瀚的悉心教导,虽然只有四五岁的年纪,却已比一般孩童懂事,想要诓骗他,并不容易。
&ldo;博衍,刚才那些话是小阿姨骗这些坏人的,小阿姨一定会把你救出来。&rdo;我轻声道,&ldo;你现在走到小阿姨身边来。&rdo;
博衍的腿还困在佛龛里,他双臂支撑住地面,努力朝我爬来。才爬出没几步,魏延轻轻动了动唇,真火自佛龛中涌出,博衍尖叫一声,立刻贴地翻滚起来。那佛龛外包着金箔,渐渐渗出一些黑色液体流到地面上‐‐是尸油。
我长啸一声,只觉愤怒已掀翻我的天灵盖,我死死掐住魏延的喉口,抬手直接将珈蓝钉进了他的右手掌,瞬间刺穿。魏延的双瞳忽然变得血红,竟一个反身将我牢牢抵在墙壁上。身后的小乾忽然惨叫一声,右手掌上全是血。我一睨,魏延的右手掌竟毫发无损!
&ldo;不要动我的人。&rdo;魏延的呼吸喷在我脸上,原先视线里的小乾忽然变成了两个叠影。
&ldo;我没有想到,上天入地唯一的一个猎人,居然真的是你。&rdo;魏延的右手还有些颤抖,显然之前的反噬效力巨大,他需要勉力压制。
&ldo;从我出生起,父亲就告诉我,我是魏家这一代唯一能够运用甲胄的人,唯一的继承人,而梁家已五世不出猎人了,因此没有人能阻挡我的道路。可谁曾想,梁家憋了近百年,竟真的憋出了这上天入地唯一的一个猎人。&rdo;魏延冷冷道:&ldo;可惜阿可惜,居然是你这样的窝囊废,要是你的祖宗们知道你的眼泪现在帮忙吊着上一任甲胄的命,也就是我母亲,估计气得能从祠堂里爬出来。&rdo;
珈蓝被我死死攥在手里,仿佛溺水旅人手中最后的一根稻草。想要翻转局面为时已晚,等待我的恐怕只剩下死亡。
&ldo;我自己都不相信我是猎人,你又凭什么可以确定?&rdo;我努力拖延着时间。
&ldo;就凭你拿着一根树枝就能够划破我的道界,就凭你对我时不时显露的杀心。这根本不是因为你恨我,而是你猎人的本能。&rdo;魏延道,&ldo;你生性耿直仗义,意识里根本不会杀生,可只要你遇见我,你的心思就变得深沉,你的戾气就变得繁盛。&rdo;
&ldo;你放着快意人生的日子不过,非要走上这条路。明面上你是为了解救你的童年好友邹幼清,可揭开那一层缘由的薄纱,是因为你要来寻我。这不是你我可以决定的命运,这是梁魏两家注定好的宿命。&rdo;
&ldo;既然是注定好的宿命,这便仅仅只是我和你之间的事,你为何要牵扯进我的侄子,博衍是无辜的。&rdo;我道。
&ldo;博衍是我捡来的,可加害他的人并不是我。一年前我捡到他的时候,他已被人做成了小鬼。不要告诉我,梁家的孩子走丢了,你们能想到的仅仅是人贩子,就没有想过仇家?自从魏家在朝斗中被梁家取代,魏家一直行事谨慎,低调做事,而梁家却木秀于林,树大招风。&rdo;
魏延的一番话令我背后渗出一阵冷汗,如果他说的全是真的,那么梁家的大厦岌岌可危。
&ldo;你让我如何相信你是在救博衍,而不是在害他?&rdo;我问。
&ldo;谁说我要救他了。&rdo;魏延冷哼一声,&ldo;只有你会傻到拿眼泪去救我母亲,我只是继续养着他而已。他身上不知沾了什么戾气,每逢卯时便会发作,四处咬食生肉,如果不是我用真火将他压住,那日清晨他极有可能将你咬死。&rdo;魏延手一招,博衍身上的真火立刻熄了,他再一招手,佛龛如抽屉一般将博衍装了进去,消失不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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