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诺诺点头,立刻将那长线红穗的护身符挂在脖子上,小奶奶撇了撇我衣服上的灰,说:&ldo;等下别下山了,晚上山路不好走,也没有车,你就在我这儿住一晚,明天再走也不迟。&rdo;
&ldo;奶奶,我能在您这儿住个把个月么?奶奶,我胆子特别小,我害怕,晚上一个人睡不着。&rdo;我央求道。
&ldo;那你那条大白狗呢?你不要它啦?&rdo;小奶奶一句话就把我拉回了现实,得,都忘了我自己铲屎官的身份了。
长青寺建在山里,日夜温差特别大,小奶奶的客间里有一床月白被褥,是专门给留宿的女施主用的,我将它捧了来,摊在院外的竹竿架子上。小奶奶见我如此,笑起来:&ldo;哟,果然不拿我这儿当外人,连晚上的被褥都晒开了。&rdo;
我憨憨一笑,没有说话。
到了夜里,关了房门,奶奶洗完澡,就来和我一起睡。小奶奶有一个特殊的习惯,就是喜欢睡地板,地上铺条厚点儿的棉花垫,再加一层凉席,就完事儿了。我往地板里面挪了挪,给小奶奶让出点地方,她从案上拿了点斋菜给我,说:&ldo;我洗完澡才想起来你今天晚上的斋饭没怎么吃,估计是不合胃口,我刚才去厨房又给你做了点,你趁热吃吧。&rdo;
我连忙道谢,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,狼吞虎咽地开吃。看我吃得香,小奶奶出去洗了一个苹果,也吃了起来。她说:&ldo;我今天帮你把那画像给烧了,但我估计它夜里还是会来找你,入你的梦,要你拿金子。这只魖的性子烈,偏遇上你这样不贪财的,它怎么也要你就范。&rdo;
&ldo;那您的意思是,它如果给我金子,我就拿下咯?&rdo;我问。
&ldo;不,你不能拿,如果它再给你金子,你就说,我有护身符,鬼怪速速退散。&rdo;
我一听,忍不住大笑起来,&ldo;奶奶,那我是不是还要将那护身符单手举起来,这样,我说话的气势更强烈一些。&rdo;
奶奶没在意我的笑,淡淡说:&ldo;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,自己惹上事了还不知道。我告诉你,这不是开玩笑的,你千万不能拿它的金子,你拿了它的金子,就是欠了它的债,你懂吗?&rdo;
我强收起笑,像小鸡啄米一样点了点头。
&ldo;我跟你说啊,长青山里以前闹山魈,可吓人了。&rdo;
&ldo;多吓人?&rdo;
&ldo;那山魈就是山精,山精的样子看起来像个小孩儿,只有一只脚,到了夜里喜欢找人的茬,来我们寺里撒野。&rdo;
&ldo;奶奶我知道,你说的是《抱朴子》里面的山魈,但其实山魈是一种猴子,特别凶狠,面目也很怖人,但它就是猴子而已。&rdo;
小奶奶笑了,没有继续说下去,过了一会,她忽然说:&ldo;你见过云旗大师吗?&rdo;
我摇摇头。
&ldo;那你明天早点起,我带你去上早课,你就能见到云旗大师了。&rdo;
我哀嚎一声:&ldo;上早课,那就意味着我得早上四点起床了。&rdo;
&ldo;对啊,寺里早课一般都是四点半开始。你别瞎想了,东西吃完,就去刷牙睡觉。&rdo;
我应了一声好,起身将碗筷端出客间,走到院子里刷牙。院内的水缸里盛着白天寺人从山上打的水,水里倒映着天上的月亮,圆而发亮。月色浮动,天籁俱寂,鸟兽绝,令我陡生一股模糊了时间界限的混沌感。
然而,这种混沌感很快便被恐惧感覆盖了‐‐我在那缸里,看见了幼清。
☆、云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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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光倾泻,缸内的水面平整无褶,光亮非凡。一开始是模糊的影子,随着我的凝神,幼清的面颊逐渐清晰起来,她脸色白得发青,沉在水下,眼皮静静闭着。幼清一直是我所有朋友中最美艳的一个,她有着勾嵌极深的双眼皮和浓密修长的睫毛,她笑起来,眼皮下的卧蚕弯出一道弧线,将那笑意藏得更深更绵长。
自从幼清去了以后,我鲜少看到她的照片,对她的长相其实有些模糊,缸中再现,我惊觉的同时只觉浑身芒刺在背,从心底透出冷意来,害怕得不能自已。我对着缸跪下来,说:&ldo;幼清,你别吓我,我胆子小,你有什么心愿,你在梦里告诉我好吗?&rdo;我努力闭上眼睛,可是就算闭上眼,眼前还是幼清沉在水里的样子。
我闭眼狠心转身,立刻往小奶奶的课间跑,跑了一阵,身后竟然传来了脚步声!我直接尖叫起来:&ldo;不要追我!不要叫我!我不会回头的!我有护身符,鬼怪速速退散。&rdo;
说来也奇怪,我这么吼了一嗓子后,身后追逐的脚步声竟然不见了。我一口气划开课间的移门,侧身卷进铺好的被褥里,大声呼气。过了好一会,才听见小奶奶迷糊的声音:&ldo;九儿,回来了?快睡吧。&rdo;
我冷汗涔涔,用被褥将自己裹紧,挪腾到了小奶奶身边,从被褥里伸出两只手来,想要抱住了小奶奶。我的手刚碰到小奶奶,就觉得不对,再一摸小奶奶的面门,心下不禁渗出一阵麻意,小奶奶浑身冰凉,再一碰人中,竟然没有呼吸!
我从被褥中脱身,鞋也没穿就往隔壁课间跑,可是我划开门,隔壁的课间空无一人,黑漆漆的夜里,我一个人急得团团转,不知疲倦地跑着,身后不断传来追逐的声音……
&ldo;这孩子魇住了……&rdo;有人使劲拍我的脸颊,我吃痛,一下坐了起来,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。我睁眼,害怕仍旧是梦,朝自己的大腿使劲掐了一下,还好,是疼的。
小奶奶扶着我的肩膀,说:&ldo;我就是去洗了个澡,回来你就睡着了,被梦魇住了。我洗完澡才想起来你今天晚上的斋饭没怎么吃,估计是不合胃口,我刚才去厨房又给你做了点,你趁热吃吧。&rdo;
我连忙道谢,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,狼吞虎咽地开吃。看我吃得香,小奶奶出去洗了一个苹果,也吃了起来。她说:&ldo;我今天帮你把那画像给烧了,但我估计它夜里还是会来找你,入你的梦,要你拿金子。这只魖的性子烈,偏遇上你这样不贪财的,它怎么也要你就范。&rdo;
我吃着吃着忽然毛骨悚然,感觉眼前的这一切好像之前发生过,我不由得问小奶奶:&ldo;奶奶,你是不是想跟我说,如果我下次在梦里再遇到魖给我金子,我就说,我有护身符,鬼怪速速退散,对不对?&rdo;
小奶奶笑得诡异:&ldo;你怎么知道?你真是一个聪明人。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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