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危楼将纸张放在一旁,薄若幽这才站起身来,“这些骸骨之中有老有少,多半是当初村中的百姓,他们一行不过十来人,是如何害了这般多人的?”
霍危楼凝眸,“若此处百姓毫无防备,也并非不可能,两年前钦州盗匪趁夜洗劫过一处城镇,虽是一帮乌合之众,可提前探好趁夜行事,下手狠辣,不过一夜,便谋害了多人。”
薄若幽背脊泛起凉意,转眸一看,只见日头以上中天,已经近了午时,薄若幽想到今日众人皆未用饭食,便令周良在张家找些粮米来备些午饭,霍危楼又令侯府侍从帮忙,等吴襄又带了骸骨归来之时,厨房内已有饭香。
众人草草用了午膳,薄若幽也想早日回京,便争分夺秒验骨,待到了昏黄之时,便又将剩下的骸骨拼合出了几具完整的人身,唯一庆幸的是骸骨落入水潭,颅骨大都完好,靠着颅骨便可定死者人数,而诸如指骨牙齿等细碎的骨头,吴襄等人捞出来许多,却大都难以判断归属于谁,幸而影响甚小,十多具骸骨亦有一般断明了死因。
薄若幽将所有细节记好,这才道:“凡为外伤,想必就是我们在那空宅之中发现的刀痕,从骨头上留下的痕迹来看,亦是用的锋利刀刃,还有钝器击打的碎裂骨折痕迹,除此之外,还有一具骸骨颇为特别,它是近来才入水的。”
薄若幽指着地上靠南侧的骸骨道:“就是这一具,这具应当是我们在地窖之中发现的那一具骸骨,和其他骸骨在水中泡了多年不同,这具骸骨表面有干腐留下的蜡质,颜色也是风化而成,还有地藓的痕迹,想来便是他们其中一人害怕我们去搜屋子,于是偷走了尸骸扔入了水潭之中。”
那被设为祭坛之地隐藏在山涧之中,若不搜山,只怕难以发觉,自然比将尸骨留在地窖之中更为安全,说至此,吴襄忽然道:“当日盗走尸体的不是张家兄弟,而是张婆婆之子。”
薄若幽还不知此事,听的一惊,“他人回村中了?”
吴襄颔首,又皱眉道:“是,适才令候炀去拿人,在村中找了一圈未曾发现此人,只怕也已经逃了,这便有些难办了,昨夜天色昏黑,我都未看清他的长相。”
薄若幽万万没想到张瑜的父亲已经悄悄回了村中,这时吴襄又道:“另外,在吴老头家里搜到了几件年轻女子的衣裳,稍后让他们拿过来,你看看是不是你那日见过的。”
薄若幽心底一紧,“眼下发现的尸骨不过十多具,当初这村子里的人必定不止这些人,还有,张瑜的母亲失踪了,多半已经遇害,可如今还未找到她的尸体。”
张瑜之母若遇害,也不过是十日之内的事,吴襄点了点头,“明日搜山,一定找得出来!”
话音刚落,外面候炀进了门,“侯爷,捕头,孙大人到了!”
众人闻言迎出去,果然看到孙钊又带了十多二十衙差到了,一行人浩浩荡荡声势非常,孙钊的马停到院门口,立刻翻身而下,几步上前来对着霍危楼行礼,“拜见侯爷,侯爷怎亲自过来了?下官若知,应该跟随侯爷同来。”
孙钊很有些忐忑,当日霍危楼去衙门调卷宗,后来并未说要亲自来寻,而此案远远不到直使司接手的地步,他便未曾想过,他还在等吴襄派人回京,却不想等到的竟然是霍危楼的人,这令他有些慌神,而听说村子里死的人不少,他立刻亲自带着人过来。
霍危楼神色如常:“本侯此来并非为了案子,你不必紧张,既来了,便早些安排人手,了了此处,也好回京过堂定案。”
孙钊眼珠儿一转,连连应是,又同薄若幽点了点头,而后便将吴襄拉到了一边,问案子之前,少不得要问吴襄霍危楼是怎地来了,吴襄抓了抓脑袋,“侯爷说他此番是为了私事而来,来了之后帮了些忙,并未过问太多。”
孙钊一愕,回头去看,只见霍危楼在和薄若幽说着什么,并无插手此案的意思,他眼底露出几分恍然来,又高深莫测的一笑,“罢了,不要紧,案子的事你且细细说来。”
吴襄简言禀告,孙钊听完,立刻调集新的人手搜山的搜山,捞骨的捞骨,听闻嫌犯被关押在别处,立刻和霍危楼告罪,去了吴家看张婆婆等人。
薄若幽见孙钊也有些雷厉风行的模样,有些担忧,“张家有个孩子,不过六七岁模样,他应当与案子无关,也不知此番如何安置他?”
的确是个无辜的孩子,再加上薄若幽对孩童本就格外怜惜,因此担心更甚,霍危楼安抚道:“既是无辜,便不会牵连,孙钊会安置好的,你不必担心。”
薄若幽在公事之上本就对霍危楼颇为信服,如今待他有别样情愫,更易被他安抚,她应了一声,又去清点剩下的骸骨,至天黑时分,水潭之中的骸骨基本捞出,薄若幽又多验出二人来,如此,验骨方才告一段落。
她累了两日,昨夜又几乎未眠,面上疲累之色便是明显,此状莫说霍危楼,便是吴襄都看的颇为愧责,便令她在张家歇息,又因搜山无果,因此今夜孙昭和吴襄要审问张婆婆几人,亥时前后,逃掉的张家兄弟被衙差和侯府侍卫抓了回来。
得知此事,薄若幽心底一松,多一人被抓住,便多了一分从实招供的可能,而只要他们之中有一个人开了口,当年的真相便可浮出水面。
霍危楼说不插手此案,便当真不管,明知道孙钊和吴襄去审问嫌犯了,他也不多问一句,只伴着薄若幽清点余下尸骸记录在案,等点完记好,便已经到了子时时分,做为仵作,薄若幽已经做完了她所能做的一切,这时才觉倦的厉害。
良叔备了些简单饭食令众人用了,薄若幽便忍不住的起了困意,霍危楼看的无奈,领着她入了正房,此处落过雨,从前还是张瑜父母居处,说不定张瑜母亲就死在此处,可对于薄若幽和霍危楼二人来说,这般忌讳可忽略不计。
霍危楼掩上房门,“无需验骨了,该歇下了。”
薄若幽的确想寻个地方眯一会儿,可霍危楼还在此,她便有些犹豫,“侯爷歇在何处?今夜只能将就一夜了,明天一早侯爷便回京吧。”
霍危楼面不改色的,“我去别处你可敢睡?”
薄若幽还要再说,他却拉了她的手将她往床榻方向带,身上又有些不容置疑之势,薄若幽一脸欲言又止,霍危楼没好气道:“我自不会与你同塌而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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