爸爸走了,妈妈走了,留给她的只有那一屋子安静。
沙发,床,椅子,板凳,任何东西都冰冷得可怕,像是有魔鬼缠绕在上面。
她跟他回家,除了觉得他那双眼睛很温柔,还想离开这个已经被魔鬼占领的家。
他抱着她颤抖的肩膀陪她睡觉,用温柔的声音给她讲童话故事,用最认真的态度去对待她的一日三餐。
渐渐的,他不止是眼睛温柔,整个人都变得温柔起来。
她觉得她开始喜欢他了,就像喜欢妈妈买给她的布娃娃那样喜欢。
她渐渐长大,那个有些破了的布娃娃被锁进了玻璃柜里,他便是她的另一个布娃娃。
他陪她入睡,送她去学校,伏在桌旁看着她写作业,细心地跟她讲解她不会的数学题,握着她的手教她画画……
她越来越喜欢他了,跟喜欢布娃娃的喜欢完全不一样。
她想要他的眼睛只看着自己,想他的手只抱自己,想他只为自己开心欢喜愤怒,想要他的眼里、心底只有自己一个人。
她并不懂得这就是爱情,她被那种想要他变成自己一个人的情绪吓坏了。
毕竟他是她的小叔叔,是她的监护人,是每次家长会,代替父母帮她接受老师的批评和奖励的人。
她压抑着自己的情绪,从他的房间里搬了出来,自己一个人睡觉。
她躺在冰凉的床上,没有了他温暖的怀抱,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也变得骇人。
雨夜,窗外的风声、雷声更是吓得她睡不着觉。
以往她是不害怕打雷的,因为每次入睡都有妈妈温柔的催眠曲。
床头柜上,昏黄的灯光下,全家福里父亲慈祥的笑容会赶走了黑夜里的妖魔鬼怪。
而现在,她没有妈妈的催眠曲,亦没有充满欢笑的全家福,她只有一个人。
雷声吓得她从床上滚了下来,她从玻璃柜里找出她的布娃娃,抱着她的娃娃在墙角睡着。
她不知道自己留了多少眼泪才挺过那些一个人的夜晚,她以为那是最痛的时间。
后来才发现没有最痛,只有更痛。
他有了谈婚论嫁的女朋友,她叫程楠,白皙修长的手指能弹出很好听的钢琴曲。
程楠喜欢穿着天蓝色的连衣裙,他说这是他最喜欢的颜色,因为他喜欢蓝天。
那个时候他的眼里没有自己的影子,连她一个星期没吃早饭都没有发现,他的眼里只有最爱的未婚妻。
后来他结婚,她帮忙。
她忙前忙后,她亲手把他们的结婚照挂在墙上,亲手在他们的床头贴上红色的囍字,亲手把他为她种下的花草扔进垃圾桶,亲手把她所有的东西从他的房间搬出来。
婚礼上,她穿上白色短裙做他的伴娘,腰间的白色蕾丝蝴蝶结由他亲手系上。
看着他们幸福的拥抱亲吻,她好想问,大叔你知道我已经有多少年不敢在床上睡觉了吗?
她的布娃娃缝缝补补,陪着她在墙角度过一个又一个夜晚。
因为只有在墙角,她才有足够多的安全感能够睡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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